【周黄】空海 序

一万年后登陆子博才发现被锁了?


——


总是想知道同一个设定下,会和亲友写出什么不同的文来。

所以又来尝试了。基础设定相关词是岛、鸟、人鱼、木船。

爬山祭,第一次的关键字是“白日梦”、“龙舌兰”。


亲友在这。



 

天空与海都是蓝的。

浮云与浪都是白的。

 

风推着水,水挤着船,风声水声,都不及人声鼎沸。

这是一艘巨大的船,巨大得像海上的一尊建筑,平平稳稳,洁白雅致。但再如何洁白雅致,这也是一艘巨大的船,离不开运作的人,离不开各项往来,免不得汗水滴落在木板上,免不得一双双鞋底将汗水蹭成发污的颜色。

船工们呼呼喝喝,卖着力气赤着膀子从相连的运输船上搬取货物,吃的喝的由人引着往侧处堆,等待编内船员记录后搬进储藏室,而名贵的精细的财物礼物,则必要经过管事人的眼。

 

这里入夜后将有一场宴会,船长是以豪爽闻名的人,派出帖去邀了各方来客。有来得早又未去房间休息、准备的,这会儿便在甲板上支了伞,同管事人寒暄说笑。

 

“方副,这老魏再不露脸,我可待不住了,日前急吼吼地把人叫来看他新收的小徒弟,怎么这会儿躲得没个影子?”

 

“今晚宴前不是有个小拍卖会?船长亲自带人去取拍卖的货了。” 

 

方世镜实在谦逊。蓝雨是出了名的海上竞拍点,这艘索克萨尔更是蓝雨的最知名的主船。今日这场拍卖会,被他说得像是请几个朋友开场小的图个热闹,其实不然,是船长魏琛得了个想传以衣钵的黄少天,一来开心,想要大肆庆祝,二来也当这次是个机会,想要多请些有头有脸各行各道的人,来个自己的小徒弟长长见识,提早通通门路。

 

是以这场“小拍卖会”,实是几年间都难得一次的盛会,不然也不至让魏琛亲自走这一趟。

 

来客笑方世镜“早有‘把龙蛋说成米粒’的声名在外海传扬”,方世镜也不反驳,手里记着账,眼扫过桅杆一周,“至于你们想要见的少天,估计还躲在哪儿睡大觉呢吧。”

 

“魏老大哪儿都不去,偏偏亲自去百花,明明是为了贪那几口酒。”说谁谁到,方副船长才顺口一两句,就把众人都想见上一见的黄少天从他午歇的桅栏下诈出来了。

 

众人一看,这少年十来岁,果然是魏琛说过的样子:一张未长开的面孔上,先夺人视线的就是眼,又圆又大,说话间轮了两轮,灵活又机敏,嗓音还稚嫩,说话也孩儿气,才一出来就揶揄自家船长,活脱脱的促狭鬼。也难怪魏琛在外与人提起他时,先是得意洋洋,而后又装头痛,说自己招来了个小魔星,烦得人牙痒。

 

黄少天怕热,睡得一脸红印子,裤腿袖口都卷了卷掖着,不怎么齐整,所幸见了人还知道乖乖打几声招呼,没几句就和几位无所事事的船长混熟,摸到一起说魏琛的糗事去了。

 

方世镜也不多管束他,只对着账,一箱箱地收东西。

“这是六箱龙舌兰,二十四箱朗姆。”

“这是两座半身石像。”

“这是一匣子红宝石。”

“这是一十二把大马士革刀,精钢打的。”

“这是几组瓷器。”

 

“也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啊。”黄少天凑过来看。

“这部分是随客人来的礼品,不全是拍卖的。能用的用上,用不上的收进舱里,回蓝雨的时候交过去就好。”方世镜让船员依次开箱,自己检查了,耐心解释给他听。

 

黄少天也跟着挨个看了,走到装龙舌兰酒的箱子前时,开开心心地抱出一小桶来——龙舌兰多是冰着保存,这次的也不例外,他热得很,正好贪个凉气。

 

“这是……”这时,又有船工抬上个不大不小的木箱,与旁的不同,不如何沉重,封的也不严,像是特意留出空隙来。负责念单子的人正要念,却被黄少天和一边的某个客人同时抢了先。

 

“是什么?”

“是个人鱼,灰尾的。”

 

方世镜眉心微微一紧。

 

“你怎么知道?”黄少天立即睁大眼看过去。

“这是我送来的。”那人挺得意地说着,自顾自取了腰间的匕首撬开木箱。黄少天到海上不久,从未见过人鱼,立即踮起脚往箱子里探。

 

“灰尾的本来不值钱,何况这只还没到年龄,不能开尾。但难得的是长得好,让我还勉强敢送得出手,黄小哥你看怎么样,养在船上当个宠物可好?可莫因是灰尾的就嫌弃丢开啊。”

 

人鱼向来是珍奇,在黑市极受欢迎,以尾色区别贩售,而灰尾恰是其中最不值钱的一类。不过,这人鱼若非是灰尾,估计就早被运到黑市去,而不是送到这来了。毕竟蓝雨的拍卖场从不做活物的交易——直说,是不涉及人口贩卖。

 

当然,这人鱼若非是灰尾,也不至于被这样敷衍对待。

木箱留有缝隙,自然无水,些许水迹晒了干,留下白色的细沫。人鱼半蜷着躺在箱底,微卷的黑发遮了侧脸,上身肌色极白,泛着青,鱼尾是黯淡的灰色。呼吸微弱,本是一动不动的,被日光直照了这一小会儿,全身痛得微微抖了起来。

 

黄少天本来很是期待,嚷嚷着“白日梦里也没想过能见到人鱼”什么的,结果真见了,反倒愣了愣,随后眼珠一转,露出失望的神色,拖着嗓子抱怨:“人鱼就这样啊,怎么都不会动?”

 

“他是蜕化期疼痛难忍停在珊瑚礁下,正好被我们的捕手补到了。”那人一边解释,一边伸手扳了人鱼的脸,让他露出面孔来:“送这来之前注了药的,药醒之前哪怕逃回水里都会无力游动,放心吧,放置一晚就能恢复少许,到时关进缸里,再也走不脱。”

 

“倒是挺好看的,人鱼都这么好看?”确实是英俊精致的面容。但那黑色的,半湿的卷发贴着脸颊,衬着那紧闭的眼,近乎无色的唇,透出的却是濒死的不祥来。

 

“在人鱼里也是好的了,可惜是个灰尾,”又抱怨了一遍,急忙忙对方世镜道,“赶紧封了箱子收进舱里吧,晒久了更不好活。”

 

方世镜不愿收下这礼,蓝雨的规矩之所以成了规矩,也在于蓝雨的人普遍对“异类”与“寻常”一视同仁,并不将人鱼、翼人、巨人、精灵等等少数的视为他物。此刻这人鱼,正是如此一条性命,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。

 

收了难免要拖到宴会散了,无人可见时,才好医治放归,可看这情形,这人鱼已耽搁不得多久。

不收便是当面驳了这人的礼,更不知这人会将人鱼送到哪里去。

两相权衡,还是收了为好,只是蓝雨从此在索克萨尔上,由方副船长开了这个先例,怕是后患无穷。

 

“等等!”黄少天眼看方世镜像是默许了,却冒出头来不肯让船员收箱,笑嘻嘻地追问了句:“这人鱼现在这样,可不能蹦起来打我了吧,你已将他药得没了力气,对吧?”

 

“黄小哥放心,他虚弱着呢,又昏睡,你就算拔他一片鳞,也疼不醒他。”众人皆看着呢,今日魏琛不在,蓝雨收下这尾鱼,就再脱不开这层身,从此必要搅入里边。这一尾灰鱼,真是值了。

 

“那我可要试试。”黄少天当即起了兴,他正真是个煞星魔头,眼也不眨,笑嘻嘻地一伸手,稳准狠地自人鱼尾上扯下一片鳞来。血涔涔渗出来,人鱼鱼尾猛地一抖,眼皮阖了阖,竟当真没醒。

 

众人有同样笑嘻嘻看着的,有心下暗寒的,都没及得上再动声色,却听那黄少天仍是不依不饶,恶狠狠地又说:“真没趣,死了似的。听说人鱼的尾巴最是怕酒,沾了就要痛死,让我试试,我最喜欢吃醉鱼了。”

 

众人连忙来拦,却不及少年手快,劈手将酒桶砸在木箱上,酒大半照着人鱼缺了鳞的伤处泼去。才触及,昏沉着的人鱼剧烈抽搐一下,生生痛得醒了,在箱内撞了几撞,双眼一睁,直把黄少天吓得够呛。

 

“哎呀这人鱼怎么睁眼了!”说着要往后退,慌乱中被甲板上的残酒一滑摔在地上,一脚将木箱蹬倒了。人鱼摔在主船与运输船连接的搭板边,眼看就要落进海里。

 

“少天小心!”偏偏方副又像看不上那人鱼似的,只顾着对魏琛这摔得大呼小叫的小徒弟嘘寒问暖,还不小心挡了几个要追过去的人的路。

 

说长论短,数秒间的事,一个不及,早被酒疼醒了的人鱼拼着最后一丝残余气力,鱼尾重重打在甲板上,身形一翻,跃进了海里,白浪哗然没过灰色的尾,再看就失去了踪迹。

 

“哎呀,这破人鱼烂人鱼,竟然跑了!”黄少天眼看着人鱼没影儿了,便显出颇不高兴的样子,也不管方副船长还在背后念叨他太过顽劣,只管自己撇着嘴回舱里寻吃的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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